◎劉幸枝（神學院老師）

經文：約翰福音廿章24-29節

陳列在法國亞爾薩斯省柯瑪市的伊森海姆祭壇畫，畫中被釘在十架上的耶穌青筋暴露，血跡斑斑。這幅畫原放置在伊森海姆修道院附設的醫院，當時許多人因麥角中毒引起皮膚潰爛，痛苦異常。祭壇畫讓他們在有限的醫療及心靈絕望之中默想耶穌。原來耶穌也曾這麼痛苦，祂的皮膚因先前的鞭打而腫脹，傷口發炎潰爛，因遭羞辱和背棄而身心俱裂。

這樣的耶穌陪伴著許多受苦的人度過他們最黑暗的時刻，讓他們深深的感受到，一切的苦，祂都知道，祂都能體會。祂的苦難成為對芸芸眾生的安慰。
這幅祭壇畫繼續打開，映入眼簾的是復活的耶穌（見25版）。祂的身體極其白皙剔透，皮膚如同嬰孩般的柔嫩，像是一個剛出生的人，跟先前的那個在十架上的耶穌判若兩人。這幅景象讓受苦的人想到，苦難是經歷重生之門，正因為有傷，才會渴望經歷醫治；正因為有死亡，才會渴望經歷復活。

伊森海姆祭壇這兩幅畫的對差，真實反映出聖經的描述。耶穌在復活的第一個主日晚上出現在門徒當中時，門徒根本無法認出榮美的祂來，耶穌必須要伸出祂的雙手，展示祂的肋傷。

懷疑的多馬信心崩潰
如此驚天動地的好消息，在耶穌的門徒當中卻有一個人不相信。因為當耶穌顯現時，他並不在當中。他是一個實是求是的人，他不會聽信傳言，即使告訴他這件消息的是跟他相處三年的弟兄們，他們也不太可能在老師被殘忍對待之後，還有那個心情謊稱耶穌復活的事來跟他開玩笑。但是，這位門徒多馬心裡就是懷疑。

約翰福音幾次特寫了多馬這個人。第一次是多馬從耶穌口中聽到他們的好朋友拉撒路死了。當時風聲鶴唳，風聲已傳出有人要對耶穌不利。所以門徒並不希望耶穌往耶路撒冷去，可是耶穌的好朋友拉撒路所在的位置偏偏又在耶路撒冷那附近。當耶穌要去探望過世的拉撒路，只有多馬一馬當先的說：「我們也去和他同死吧。」（約翰福音十一章16節）

這句話應該不是他在諷刺耶穌，否則他不會繼續跟隨。他是充滿熱忱，向耶穌表達支持祂的決心。即使他不太清楚接下來會遇見什麼挑戰。此時他跟隨主耶穌的心志還很天真。

緊接著他見證了拉撒路的復活。耶穌又再次提到祂要離開他們去預備地方，他們也知道那條路。可是多馬又說：「主啊，我們不知道你往哪裡去，怎麼知道那條路呢？於是耶穌回答：我就是道路、真理、生命；若不藉著我，沒有人能到父那裡去。」（約翰福音十四章5-6節）

我們發現多馬是一個對跟隨主認真，而且會對主耶穌講的那像聽起來好像有點抽象的話，打破砂鍋問到底。

但是，當耶穌被捕被釘之後，我們發現多馬不見了。當時門徒因外界繪聲繪影，全部聚集一處有個照應，多馬卻私自離開他們的團體。以致於約翰福音廿章24節提到：「那十二個門徒中，有稱為低土馬的多馬；耶穌來的時候，他沒有和他們同在。」

聖經沒有交待多馬缺席的原因，只知道後來門徒找到他。約翰福音廿章25節提到：「那些門徒就對他說：『我們已經看見主了。』多馬卻說：『我非看見他手上的釘痕，用指頭探入那釘痕，又用手探入他的肋旁，我總不信。』」

「我總不信」這句話在希臘文的文法裡是用最強烈的否定語氣。好比一個人說：如果我自己沒有親眼看見，並且親手探入耶穌肋旁的傷痕，我絕對不可能，不可能會再相信。

因為那個曾經讓他看到拉撒路復活的耶穌，告訴多馬祂是道路、真理、生命的耶穌，竟然被一個連真理都不知道是什麼的彼拉多在十架上剝奪祂的生命，最後耶穌不是壯烈成仁，而是被控告成罪犯一般，接受最羞辱的刑罰。

多馬在這條跟隨耶穌的路上沒有看見道路，而是經歷一場山崩地裂的震撼。無力的耶穌，無能的信仰，如果我們是多馬，難道不會為著短短時間發生的一切反常理的事件和苦難感到痛苦嗎？會不會覺得過往好像是一場荒謬的鬧劇？
 

伊森海姆祭壇畫中復活的耶穌（圖片作者提供）

基督的五傷是我們的醫治
很多解經學者都說，多馬是實是求是，眼見為憑的懷疑份子，但我更覺得他是一個在信仰上經歷挫折，感到失望以致失去信心的人。

2016年，美國德州一間浸信會在主日聚會時發生一場無預警殺人事件。教會固定有五十多個人參加主日，有廿六個人在那場漫無目的的屠殺中身亡。包括牧師的女兒，以及副牧師一家八口。

這件事發生後，有一位台灣教會的姊妹告訴傳道人，我實在信不下去了。這麼殘忍不公義的事，怎麼會發生在上帝兒女的身上，更何況是在主日聚會的時候。上帝在哪裡？

雖然死亡的是別人，但這位姊妹為著這則苦難的事件感到憤怒和悲傷，以致於她覺得信不下去。

但是，弟兄姊妹你們知道嗎？最殘忍不公義的事就這麼曾經發生在完全無罪、神的兒子耶穌身上，而且就在逾越節，紀念上帝救贖的偉大節慶裡，耶穌被無情的逮捕、鞭笞，成為逾越節獻祭的羔羊。

其實剛剛提到教會那位憤怒的姊妹，她難道不相信復活嗎？她應該是頭腦「知道」復活，但她心裡並不「相信」。因為人世間的苦難，使她對將來有所謂的復活產生懷疑。人總是會被眼前肉體的摧殘、不公不義的現狀擊垮對主的信心。

沒看見就信的人有福了
但是，主沒有指責多馬。約翰福音廿章26-29節提到：「過了八日，門徒又在屋裡，多馬也和他們同在，門都關了。耶穌來，站在當中說：『願你們平安！』…耶穌就對多馬說：『伸過你的指頭來，摸我的手；伸出你的手來，探入我的肋旁。不要疑惑，總要信！』多馬嚇了一跳。主耶穌要他把手探入祂的肋旁。他不禁喊了一聲：我的主，我的神。」

這句話代表多馬發自內心的相信。他再次遇見了耶穌，而在眼前的這位他所熟悉的老師，帶著一個極其美麗的身體顯現在他眼前，唯獨祂沒有抹去身上的五傷。祂讓多馬看到祂承受創傷的身體，如今已經不再一樣。而這樣的耶穌也可以醫治生命經歷創傷的人，使他們不再一樣。

接著，耶穌告訴他：你看到了才信，那沒有看到就信的人是有福的。而我們，就是那「沒看到就信的人」。雖然沒有像多馬目睹復活耶穌的第一手經驗，但是我們因著當初門徒的見證寫在聖經中，我們就領受、相信。耶穌說，這樣的人是有福的。

有時，生命中一個劇變，會使已經信耶穌的人軟弱，使我們懷疑福音不是真實的，聖經是騙人的。我們再也不想相信，免得在人生旅程中再次經歷失落和挫折。但耶穌曾說：在世上，你們雖然有苦難，但你們放心，我已勝過這個世界。

創傷記號成為復活勳章
方才提到的德州這間浸信會即使超過一半的會友過世，剩下的廿幾位都受傷。但是，他們沒有因此退縮，反而展現出比以往更多的勇氣，彼此鼓舞幫助。

槍擊案過後，許多人以為第一浸信會關閉。一位會友說：「我們沒有關閉，槍擊案從來就不會讓教會關閉！」因為我們基督徒就是在這個邪惡的世代中向世人宣告：「耶穌為我們過犯受害，為我們罪孽壓傷。因祂受的鞭傷我們得醫治，受的刑罰我們得平安。」

自意外事件發生，教會人數從僅剩的廿幾位，到一個月後，已有固定超過250-300人進入聚會。因為他們向世人展示，耶穌會為他們個人或團體帶來創傷的醫治。

為何耶穌復活後要保留祂的傷痕？因為苦難是真實的、羞辱是真實的、死亡是真實的、暴力是真實的、不公不義屈枉正直也是真實的，但復活也是真實的，所帶來的醫治也是真實的。

耶穌藉由祂的創傷為我們帶來生命的醫治。這是以原本膽怯逃避的門徒後來之所以可以勇敢走出耶路撒冷，為傳福音受逼迫甚至殉道的其中一個原因。
耶穌的釘痕竟然成了復活勳章，耶穌讓多馬的信仰起死回生。多馬的信仰，從一股不清不楚的跟隨，到提問不知道路在哪裡，到最後他認信耶穌是主，是神。

正因我們身上可能都有多馬的影子，容易在挫折中放棄，在眼前看到的光景中絕望，但是主願意主動伸手將我們拉近祂的肋旁，摸摸祂的傷痕，讓我們在傷口當中與祂相遇。因為在信心裡頭，耶穌的復活可以不斷發生在我們生命中每個苦難和創傷的時刻，祂會為我們帶來醫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