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張宗培

經文：羅馬書十一章16-24節

1941年，正當二戰如火如荼之際，盟軍空軍在歐洲戰場不斷派出戰機轟炸敵軍陣地，每次出完任務返航的戰機，機身都是彈痕滿佈。為了要保護飛行員安全，降低戰機損失，空軍雇用了一位統計學專家亞伯拉罕沃德（Abraham Wald），他檢查了回航戰機中彈的狀況（見附圖）後，向空軍提出了如何強固戰機的建議。

戰況激烈  理所不當然的建議
如果你是空軍將領，看到戰機中彈的圖，你會作出什麼建議？我想，最理所當然的建議，是就中彈最頻密的部分加以強固，這也是當時空軍將領的看法。但沃德教授獨排眾議，他指出，能夠回航的戰機都是因為中彈部位並沒有讓飛機出致命狀況，反而中彈墜落的戰機卻是永遠回不了航，是他們看不到的，因此，強固重點應該放在沒有被砲火擊中的部位，例如駕駛艙，發動機，尾翼等等。

沃德的觀察越過了一般常識判斷裡的理所當然，抓住了一個「理所不當然」的關鍵。

過去2020這一年因為新冠肺炎病毒大流行，打亂甚至顛覆了全人類的生活。許多我們平常以為理所當然的事務和生活型態，變得不那麼理所當然。台灣因著抗疫成功，打破了我們在國際多年來「理所當然」的邊緣化地位，獲得「理所不當然」的注意。地球另一端的美國，民主的領頭羊與經濟的霸主，卻幾乎被這小小的病毒動搖國本，另一種「理所不當然」的顛覆。

再看小市民的生活型態，連假日出國旅遊是許多人的常態，是「理所當然」的生活型態，但卻因為疫情而必須困頓家中，於是產生了「偽出國」之類聊勝於無的方案，目的不外是舒緩我們認為「理所當然」的生活期盼。其實不到四十年前，出國是少數富裕階級的特權，對大部分國民來說是「理所不當然」的。

羅馬教會面臨族群張力
這種「理所當然」與「理所不當然」的弔詭張力，保羅在兩千多年前寫羅馬書（其中的九到十一章）給該城的教會，針對他們當時教會面對的衝擊就有所提醒：教會因非猶太人信主的人數超過猶太基督徒，而產生內部族群間的緊張關係。一種反應是因為福音在外邦人中產生的功效遠超過猶太人，因此造成猶太信徒質疑，上帝是否唾棄了舊約中對他們先祖的應許。另外一種反應卻是外邦信徒對猶太人拒絕耶穌而產生的自我優越感，加上羅馬帝國社會文化的種族歧視，而敵視他們教會中的猶太弟兄姊妹。

保羅的回答是，舊約早有預言以色列會硬心拒絕上帝的拯救，但上帝的應許沒有落空，福音臨到外邦人固然是因為猶太人硬心拒絕，但上帝是要藉此刺激祂的選民，好讓他們因被激動而發奮（羅馬書十一章11節），能夠悔改回轉。上帝更是為他們存留了餘種，救恩終必臨到猶太人。

而針對外邦信徒的屬靈驕傲，保羅也警告他們，福音根源來自上帝對猶太人列祖的應許，他們（外邦信徒）就好像被接上樹的枝子：不是新接的枝子有供應自己的能力，而是樹根為新枝提供養分，使新枝得以生存結果。既然新枝是被樹根供應托著，就沒有可以自誇的餘地。

野橄欖接枝好橄欖樹  一無可誇
保羅用「野橄欖枝接上好橄欖樹」這個比方，對我們現代讀者是能夠明白，但卻不完全了解，因為我們大部分不是務農的，而且更不是生活在古代中東地區。

當讀到十一章24節「尚且逆著性得接在好橄欖上」，我們容易認為接枝本身就是不自然的事情。可是對當時熟悉務農的讀者，「逆著性」有不一樣的意思。

接枝的方法，通常是把收成多年的「好橄欖樹」的枝子接在野生橄欖樹上，因為經過多年栽種收成的「好橄欖樹」生命力會下降，而野橄欖樹卻生命力旺盛。農夫就會把好橄欖樹枝，接到生命力旺盛的野生橄欖樹上，取其旺盛生命力來更新好橄欖樹的收成。

保羅刻意反過來說，野橄欖枝接到好橄欖樹，特別指出其「逆著性」的意思。換句話說，保羅要指出，外邦信徒得到福音的好處本身是件不自然的事，是理所不當然的！既然是理所不當然，就不是應該的，當得的，就沒有可以誇口的餘地，沒有可以沾沾自喜的理由，沒有留給優越感的空間！

蒙恩得救 須持續活在恩典裡
我們得永生不也是這樣嗎？耶穌在十架上為罪人捨命時，我們不但不認識祂，更完全沒有為祂做過任何事。理所當然的是好人得好報，壞人受處罰。理所當然的是種瓜得瓜，種豆得豆。理所當然的是自己的問題自己解決。理所當然的是，我的現況是我應該承擔的後果。

然而，基督信仰裡強調的「十字架」卻是充滿了「理所不當然」的弔詭：耶穌教導我們，要得生命必須要先捨棄生命；要得別人尊重，必須要先自甘卑微。我的罪孽卻是主耶穌替我承擔，我的過犯歸到祂身上，祂的聖潔算為我所有！外邦人本為野橄欖，卻被接在好橄欖樹上，這是理所不當然。我們本不配，但救恩卻因猶太人的剛硬而臨到我們；我們本不是被上帝揀選的子民，如今卻成了蒙揀選被疼愛的子民，這是理不所當然！

然而，這「理所不當然」的恩慈有其嚴厲的一面：蒙恩者必須要持續活在上帝的恩慈裡！嚴厲不是因為上帝苛刻，而是蒙恩的本質就是要持續活在恩典裡，就如野橄欖枝必須要持續接在好橄欖樹上讓根供應養分，支撐其生命力，這是本質的改變。接上的枝子什麼時候離開樹，什麼時候就失去生命的供應。這就是保羅說「只要你長久在他的恩慈裡」（十一章22節）的意思。

活出理所不當然的生命
當此新的一年，我們仍然為疫情與國際關係的動盪與顛覆籠罩之際，讓我們反思，我們有什麼是慣常認為「理所當然」的：個人權利？與消費主義文化緊密結合的生活方式？符合所謂主流價值觀的人生態度？

耶穌基督以「理所不當然」的方式來到我們中間，以卑微帶來榮耀，以死獲取新生，以「理所不當然」的犧牲，逆轉了我們作為罪人「理所當然」的終局，成為「理所不當然」新造的人，具備真理的仁義與聖潔。讓我們在新的一年裡，因為嘗到了基督「理所不當然」的愛，而立志長久活在這恩慈裡，活出這不同凡響的「理所不當然」的生命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