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張朴

農莊的充氣池子裡，大哥和小妹的笑聲有如上演一場煙花。我斜背著落霞，靜靜地看著他們從滑水梯衝下，撲開水面時點點白花彈到天那麼高。餘暉柔和地灑在粼粼波上，燦亮著他們滿是水珠的容光。望著他們在小小天地裡的童趣，我多希望他們的童年不要那麼早結束。

家中經濟突然沒了著落
這是去年入秋時某個週末的片段，兩個孩子自然不知池邊的爸爸心情有多複雜。

那段日子，印象中經常滂沱大雨，後來撩擾心頭的某種預感，果然化身成了一封電郵。我那時主要在接一家外資公司的工作，記得收到他們要結束本地業務的消息後，那封電郵我看了又看，窗外的淅淅瀝瀝甚至壓過了播放的詩歌，大的像整座山掉了下來。

那天回家時，街上的光影和聲音都拖得很長，但穿過往常的家門，三個孩子依舊歡天喜地的衝過來，小弟弟更像在玩躲貓貓遊戲，興奮的在大廳裡蹦跳亂轉，尖叫連連。我也只得勉強擠出平日的微笑，不想把任何重量交到他們小小的肩上。

家中的經濟一下子沒了著落，那公司開出的條件也是別處難求。我們本來穩定的生活頓然進入了暴風圈，但三個孩子不察覺，我們設法讓他們置身風眼裡的陽光與寧靜。那天他們在池子裡玩水戰時，還是以為一切風平浪靜。

每逢假日帶他們到外面用餐，大哥和小妹有時吃得嘴刁了，老是為著吃哪家餐館爭論不休。內子有時沒好氣的說：「你們別把所有東西看成理所當然，你們可知這一切是誰給你們的？」

兩個孩子最初都是回答：「爸爸媽媽。」

我們總是糾正他們，到了現在，他們已懂得改說標準答案，但正如我們，到底多少是腦袋知識性的回答，多少是由衷的言表？

孩子爭相為爸爸工作禱告
那天知道消息後，內子在睡前祈禱時，坦白跟大哥和小妹講解了家中的情況，兩個孩子聚精會神，似懂非懂，接著很快便說到將要去的農莊，宛如沒發生過什麼。不管怎麼說，這也是一份信心吧，我們的信心反倒及不上兩個孩子。

日子給打回原形，我的工作再次像戰國時代，終日同時在等候幾家公司突如其來的工作，有時幾天也沒一份，有時則好幾項工作壓在了一起，真可謂今日不知明日事。但穿過這條未知的隧道，對我們和孩子未嘗不是很好的學習。

我們每晚都會圍在床前，內子邀請兩個孩子為我的工作祈禱。他們慢慢明白是什麼回事，開始認真了起來，後來更經常問我當天有多少收入。我如果說：「零。」他們就會說：「那要更加祈禱。」如果我說：「感謝天父，今天做足一天。」他們便會拍手歡呼，異口同聲說天父聽禱告，於是舉手自動請纓，甚至連祈禱也爭著誰先誰後，當然換來了我們一頓教導。

兩個孩子對數字的概念還很模糊，有次小妹說：「願天父讓爸爸明天賺取兩元。」內子告訴她這連買麵包也不夠，她後來便把銀碼越開越大，還跟大哥像在拍賣競價，一個開到了千萬，另一個竟追加上億，令人啼笑皆非。我們只好糾正他們說：「不是這樣，我們求天父賜予足夠飲食就行。」

仰望天父  家中所需從未缺乏
回想起來，天父這些年的供應真是奇妙，我深深體會了什麼是恩典夠用。

記得幾年前離開舊公司，決定好了轉為自由工作。當時我和內子正在商量，怎樣將孩子祖父家中一個房間變成辦公室，沒料到教會一對傳道夫婦忽地告知我們，有位弟兄的公司剛好有張書桌騰出，到處查問有沒有人感興趣。那晚夫婦二人還專程把書桌送到樓下，我當時因為腰傷未癒，只能歉疚地跟在後面，看著他們鼓著兩腮合力抬著走上八層樓梯，我只覺這條樓梯上還有另一雙足印。

這幾年過著每天祈禱，每天等著供應的日子，沒想到確實從不缺乏，神的供應竟隨著一個個孩子出生而增加，完全是出乎意料。對於那條問題，兩個孩子後來學會了答道：「這是天父賜予。」

但較懂事的哥哥有次還是好奇的問：「天父怎麼供應？是否從天上掉下來？」

我們倒沒有解釋得太清楚，畢竟他們年紀還小，但深信他們長大後自會明白，或許將來我也會跟他們娓娓道來。

深知每日供應從何而來
這些年天父就像給我們親自下廚，儘管這道家常便飯菜式經常轉換，份量卻始終足夠。我的工作很能體會，有時某家公司沉寂下來，另一家卻忽地忙碌起來，本來是毫不相關的企業，我竟感受到什麼是互相配搭，出奇地覺得背後像有位共同的大老闆。

那家外資公司就是最好一例。那時內子剛好離職，正要尋找工作，我本來跟那間公司只有小量往來，沒料那時他們不單主動邀請我參與新的項目，還主動把我開出的條件大幅上調，令人喜出望外。從那時起，內子便在家中看顧三個孩子，而我們一家的收入還是跟之前差不多，我們常為此嘖嘖稱奇。

那天在充氣池子旁，我仰望橘黃的長空，把一家的前路都交在天父手裡。

之後那幾個月，每天不停在寄電郵，流連招聘網站，希望打開新的門。現在回想，我的努力像是徒然，沒有一個射中靶心，反倒新的工作都是莫名奇妙而來，有家公司甚至主動把我開出的價格上調很多，我和內子都說這在商業社會絕無僅有，也更加明白這些供應從何而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