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-02-26 基督教論壇報 / 人物報導

阿公因莫須有罪名坐黑牢、家產歸零 - 二二八受難者家屬陳宇昭長老:是上帝的愛醫治裹傷

檢舉
基督教論壇報 記者 梁敬彥 追蹤
陳宇昭長老芋頭番薯全家和樂融融(受訪者提供)
神的心意是「連那傷害你、跟你敵對的仇敵,也要用基督的愛去愛他,饒恕他的過犯」。這個是靠人的力量及有限的愛根本做不到的,用台語來講就是「著疼伊的對敵」。

【記者梁敬彥/台北報導】今年是二二八事件75週年,這場發生超過半世紀的時代悲劇,即便歷屆總統多次代表政府公開道歉,甚至頒發「二二八事件回復名譽證書」給受難者的後代子孫,至今仍是台灣這塊土地上,需要用愛與時間去弭平及修復的歷史傷痕。

台北尊賢長老教會代議長老陳宇昭,就是二二八事件的受難者家屬,他的阿公陳坤帖於二二八期間,擔任三民主義青年團(民間組織)團長時,遭到政敵誣陷,被羅織「煽動暴動」等罪名,在彰化的住家遭到逮捕,被押送到台北警備司令部羈押,囚禁一年一個月後獲釋。但原本是彰化地區望族的陳坤帖,因為遭到無端構陷,原本的事業及財產一夕歸零,出獄後只能從事代書維生、低調過日。

阿公安息逾30年  總統頒證回復名譽
直到2012年政府才由總統頒發「二二八事件回復名譽證書」,並為造成台灣許多寶貴生命與尊嚴遭到剝奪,以及對這塊土地烙下深刻的傷痕道歉。已經安息主懷卅餘年的陳坤帖的名譽,也在此時才得以回復。當時代表阿公領取證書的,就是陳宇昭長老。

2012年代表家屬從時任總統馬英九手中拿到阿公的回復名譽證書

陳長老印象最深刻的是,自己在念國中的時候,爸爸和他陪著七十幾歲的阿公去掃墓。在路上跟阿公聊天,談起那段往事時,本身是基督徒的阿公對他說:「當時害我的人,都走了(指離世),上帝會懲罰他們,他們自己去跟上帝交帳!」

陳長老回想,當時阿公的語氣很平順,看不出有太多的情緒和恨意,讓他深刻感受到,信仰讓阿公在突遭仇敵莫須有的攻擊,及國家公權力的壓迫時,相信「凡事都有主掌權」,選擇凡事交託及饒恕曾經傷害過他的人。

因二二八莫須有罪名  家道中落
陳長老說,他的阿嬤曾經對他說,阿公當年能夠從黑牢中獲釋,是因為警總「查不到煽動暴動的證據」,但名譽和事業就此一蹶不振。由於家道中落,爸爸連結婚時的西裝和皮箱,都是跟他的大姑丈商借的。

陳宇昭長老的爸爸即便是高考及格進到國營事業任職,從晉用到退休,終其一生都當不了官,只能擔任基層的工程師,以高考及格的公務員而言,是非常少見的。

他說,父親從他小時候就會跟孩子們講「阿公是二二八事件受害者,還曾經被關黑牢」的過往。父親生前和伯父,還多次去法院查看當時阿公被審判的記錄。也因為阿公「登記有案」,所以才能成為二二八補償條例實施後,能夠回復名譽。

陳宇昭長老在教會

「一個原本清清白白的殷實商人,因為二二八事件被莫名羅織煽動暴動罪,使得家道中落,還背負黑歷史,從人的眼光來看,若非信仰的支撐,是很難活下去,更別談饒恕了!」陳宇昭長老說,阿公的後代子孫包括他在內,有十位是牧師、十位是長老,阿公即便遭到誣陷,仍然在彰化永福長老教會服事,關懷弱小的肢體。這也影響他後來在伊甸基金會及基督教福利會擔任董事,關懷弱勢肢體的情懷。

基督信仰讓阿公相信神掌權  放下仇恨
阿公在世的時候,陳長老每個月都會坐火車到彰化田中阿公的住家,把爸爸奉養阿公的生活費交給阿公,及跟他聊聊天。由於阿公的阿祖就是教會的長老,從小就是基督徒的阿公,即便是遭受二二八這種人生巨變的苦難,依然相信「凡事都有神掌權」。

然而本省籍、且是二二八事件受害者家屬的陳長老,卻有一個上帝為他預備,是外省籍且出身軍人家庭的太太。陳長老的父親當時聽到兒子要娶外省人,並未反對,反而以信仰前輩及父親的角度給予祝福。他的家庭也從芋頭番薯的聯姻,踏出融合的一步。

陳長老有五個兄弟姊妹,每個人的政治取向都不盡相同,但因著「基督是我家之主」,靠著信仰的幫助,從阿公和父親開始,只提醒孩子們勿忘自己的身分。阿公的六名兒女當中,有四人是教會長老,陳長老的父親,也是其中之一。

在尊賢長老教會擔任代議長老的陳宇昭長老

陳長老認為,不分藍綠包括總統的從政者,這麼多年來,已經為二二八事件道歉過很多次,他認為,執政掌權者接下來更積極要做的,是在合乎公平正義的原則下,務實地還原歷史的真相和事實並且公布。

而從路加福音六章「論愛仇敵」的領受,來談饒恕。陳長老表示,他是第三代的子孫,今年也已經66歲了,若不是因為二二八事件的構陷,他的爸爸就不用過著靠一份薪水,養活全家十口人(包括阿公、阿嬤及自家8口人)的辛苦日子。他從小學開始,就要幫忙做家庭代工貼補家用。

陳長老說,他的阿公及爸爸都是年逾八十之後才安息主懷,他的大伯也是在幾年前,以九十幾歲的高齡安息。父執輩那一代已經全數安返天家。陳長老說,出於信仰的饒恕,不是就此遺忘不再提起,而是弭平傷痛,化仇恨為祝福。 

陳宇昭長老。(圖/受訪者提供,攝於疫情前)

神要祂的百姓連仇敵都要愛
陳長老說,耶穌談到愛仇敵,在路加福音六章32節的教導是:「你們若單愛那愛你們的人,有什麼可酬謝的呢?就是罪人也愛那愛他們的人!」無論是不是基督徒,去愛自己喜歡的人,一切都是理所當然;然而神的心意卻是「連那傷害你、跟你敵對的仇敵,也要用基督的愛去愛他,饒恕他的過犯」。這個是靠人的力量及有限的愛根本做不到的,用台語來講就是「著疼伊的對敵」。

耶穌在路加福音六章27-28節對「聽道的人」的吩咐是:「你們的仇敵,要愛他!恨你們的,要待他好!咒詛你們的,要為他祝福!凌辱你們的,要為他禱告」,這從人的眼光看來,是根本違反人性的,但「在人不能,在神凡事都能!」

陳長老至今仍深深記得,他國中的時候,在永福長老教會聽到高俊明牧師用台語對大家說:「在上帝的愛裏面,不分閩南人、唐山人、客家人、還是原住民,在信仰裏,都是上帝的子民!」後來,到了1990年十二月8日,高俊明牧師及周聯華牧師就一起同台主理二二八平安禮拜,以對方的母語來證道。時任行政院長的郝柏村與各部會首長都全程參加,他相信唯有上帝的愛能醫治裹傷。

饒恕仇敵的前提,是必須先倚靠上帝的愛去接納對方,然後才能進一步去談饒恕。不是形式上的擁抱,而是願意跟對方談,彼此在主的愛裏了解之後,唯有得著接納的人,人的心才會慢慢地敞開。一個人能感受到被饒恕及接納,關鍵要素就是愛,而這份愛,靠人不能給,必須從神而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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