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2-03-11 基督教論壇報 / 愛家真情

《文學隨筆》女人,你的故事無人可以代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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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人的一生該怎麼過?剛過去的國際婦女節,值得我們每個人深思。作者走進小說裡眾女子的世界,走進母親,走進內在的自我,給予你我多重啟發。

◎滋恩

2022年婦女節前夕,我翻開芭芭拉‧金索沃所著的《毒木聖經》(The Poisonwood Bible),走入1959年的剛果叢林。那個神秘未開發的非洲地域,西方探險家心目中所羅門王的藏寶處,處處閃耀著鑽石、黃金與象牙的光輝,是盛產橡膠與棕櫚的理想殖民地,康德拉筆下的黑暗之心。

來自21世紀現代文明社會的我,走入剛果的叢林。那裏的闊葉植物與熱帶花朵茂密如旗海飄揚的陣仗,底下蘊藏無限生機。色彩斑斕的毒蛙如鑲嵌在翡翠上的寶石;鱗紋炫目的蟒蛇滑過樹枝,好似裙擺曳地發出沙沙響聲;猴子在藤蔓間晃蕩,發出淒厲尖叫;密如海沙的螞蟻如訓練有素的無聲大軍,行經處瞬間留下白骨殘骸。

在這生機與死亡並存,陽光與黑暗都想吞噬所有生物的蠻荒之地,我遇到了來自美國宣教士普萊斯家的女人,她們的丈夫與父親聽見上天的神聖呼召,立志要到陌生未得之地宣揚福音。她們聽不到這樣的聲音,卻依然跟隨。普萊斯,英文的「代價」(Price),她們每一個人,都為這樣的跟隨付出了意想不到的代價。

活成一朵不凋的永生花
我看見大姊蕾切爾,聖經中那個讓雅各魂牽夢縈的拉結(Rachel)。有著藍寶石般的眼珠、白羽似的睫毛,鉑金色的秀髮,是西方審美觀下的尤物,卻是剛果人眼中的怪物。我看見原本可以在家鄉成為最受歡迎舞會皇后的她,被成群剛果小孩追著跑。每個孩子都想抓一把她的頭髮,捏捏她的皮膚,看看這怪異的頭髮與膚色,究竟是真是假。我看見蕾切爾的美貌與嬌氣,成了她在異鄉的原罪,只能當個永遠回不了家的異鄉人。

我想起身邊的女性朋友,有人把自己的日子活成一本時尚雜誌。網路上千奇百怪、匪夷所思的美妝保養秘方,瘦臉美肌、去斑去皺的修圖濾鏡App,虛擬與現實裡的她,可以如雜誌每期更新。

女人要懂得愛自己,保養自己,讓自己心情愉悅滿足。她們宣稱現代女性對自己的身體外貌擁有主權,不為取悅男人而打扮,卻要他們臣服石榴裙下的魅力。她們說,樸素端莊的女性形象,是父權時代產生的畸形蟲癭──是植物被昆蟲嚙食刺激後不正常生長的組織,卻被誤認為是天生的一部分。現代女性可以成為一朵不凋的永生花。

時時刻刻想重新定義自我
我繼續閱讀,走向剛果叢林更深處。我遇到了利婭,那位聖經中拉結的姊姊,天生眼睛沒有神氣,比較不漂亮的那一個。

我看見利婭從小就崇拜著牧師父親,把他的認可與讚許當成生命的食糧;佐以艱澀的教義道理,生吞活剝地背誦。我看見她恨不得自己就是個男孩,好更懂父親、為他分勞解憂。我也看見她最後與父親決裂,脫下順從的外衣,成為剛果部落裡的女弓箭手。男人婆利婭,一箭射倒「完美父親」這尊偶像,從此不再為他而活。

我想起身邊的女性朋友,有人把自己的日子活成一部辭典,時時刻刻想重新定義自我。她們說,生物性別跟社會性別不同;「女人」不再是過去父權主義統治下的單一定義:怎麼看自己,比別人怎麼看妳更重要。心裡的性別定位,遠比外表的性徵來得真實──妳甚至可以不被定義的框架所鉗制,能夠自己打造專屬的性別標誌,讓它成為盔甲、盾牌和利劍。

只是瞭解了定義,卻不一定能用來造句。我看見她們在名詞、動詞,形容詞之間踟躕徘徊;在過去、現在、未來時態中游移不定,生命的文法錯亂無序,只能不斷地刷新定義,再定義。

把日子活成一本教戰手則
我一頁頁地讀,一步步走下去,赫然發現,利婭身旁站著艾達,那個雙胞胎妹妹。理論上一模一樣的鏡像,卻照映出扭曲如哈哈鏡的模樣。天生偏癱、個性沉默陰暗的艾達,腳步蹣跚、動作遲緩,跟不上正常人的步伐,於是遁入文字中尋得安身立命之所。她最安靜,卻最是聰明,是全家最早學會剛果語言的人。她能將一本書從頭讀到尾,再從尾讀到頭,她能在顛倒失序的文字中發掘出新的意義,看見生命如迴文般的繁複奧秘。我看見艾達之後回到美國故土,一路進階,成為頂尖的病毒學專家。她原本是姊妹中最弱勢、最是缺乏的,卻成為世人眼中的人生勝利組,享譽國際的「公共健康拯救者」。

我想起身邊的女性朋友,有人把日子活成一本教戰守則。她們說,愛情不可靠、伴侶無所依,唯有屬於自己的事業,才是可以讓女人健步如飛的跑鞋,領妳到夢想所及之地。學術殿堂不再是男性一言堂,職場叢林也有母獅稱王,「女強人」的光環熠熠生輝,可以遮蓋所有的不完美與缺陷。

只是光環戴久了會沉、會深深地嵌入肌理無法卸下。久而久之,光環生鏽褪色,竟也成了另一種不完美的缺陷。

我繼續走進叢林最深處,看見為著早夭的小女兒心碎的奧莉安娜。她是孩子眼中的一座植物園,孕育滋養著生命。但她看自己卻是被「再三易手,滿身傷痕」的土地,默默承受一切的生長、繁榮、殺戮、毀滅。

她的丈夫天天出外佈道,為神國圖謀大事,無法顧及三餐溫飽此等小事。我看見奧莉安娜在沒有水電、沒有超市,沒有任何理所當然的民生必需資源下,努力尋找食物,以有限的知識去理解當地食材,拼命壓抑內心的恐懼,把這些從未看過、嘗過的東西,切、捶、割、砸,好端上餐桌成為家人可以勉強下嚥的餐點。

她在婚姻、在柴米油鹽,在相夫教子中消融掉自我的定位與價值,成為一塊千瘡百孔的泥,被現實一再打碎又捏塑,用來承載丈夫與孩子的故事,卻沒有自己的主題。

以心為筆找到生命主題
我想起卅年前,已經步入中年的媽媽與爸爸,毅然連根拔起、像隨風飄盪的兩片葉子,帶著三片更小、更嫩的青葉,舉家搬到陽光普照的南加州。這裡沒有熱帶叢林的咆哮野獸,但異鄉文化的衝擊、語言習俗的隔閡,安身立命的壓力一如張牙舞爪的猛獸,讓人恐懼戰兢。丈夫求職到處碰壁、三個孩子也還在讀書,帶來的存款數字越來越少。房租、保險、汽車貸款、日常開銷……,每月收支赤字節節上升。一向負責當「賢內助」的媽媽在親友輾轉介紹下,到一家賣花旗蔘的零售店打工。

我看見我的媽媽,不卑不亢、能屈能伸,以最剛強的心志、最柔軟的身段,不怕翻篇,勇敢重新寫下生命的故事。我看見她端杯子的手不再發抖,和顏悅色地面對各種難纏的客人。

我看見那些顧客,把她當成最好的傾聽對象,不覺打開話匣子,對她掏心掏肺。我看見她不加論斷、認真傾聽後,用推銷蔘茶般自然親切的口氣邀請對方:「來教會看看嘛!」、「可以試試跟耶穌禱告唷!」

我看見,這間平凡的小店,居然就這樣成了得人如得魚的福音小站。我看見媽媽在這家店裡以心為筆,一字一句寫下感人的故事,攤開來讓路過的人閱讀,找到生命的主題。

找到生為女人的定位
2022年的今天,我讀完小說,離開1959年的剛果,回到屬於自己的世界──我也曾像普萊斯家的女兒,在與父母的衝突和新舊文化拉扯間掙扎,在異鄉找尋自己的定位,重新定義「我是誰?」

我想起卅年前的自己,以為會在熟悉的地圖上,按著既定的規劃路線,安心踏入青春花園,成為其中一道風景;卻因為父母的決定轉了個大彎,在沒有導航座標的情況下,摸索尋覓新的應許之地。

我擁有東方外貌與亞洲口音,卻逐漸長成受西方文化薰陶,被美式價值觀塑造的女人。我的裡面有新舊文化的拉扯,有信仰與世俗的矛盾──時尚雜誌、百科全書、教戰守則與辭典,都無法幫助我真正在異鄉扎根。參考書裡沒有故事,我必須親自下筆書寫故事,找到生為女人的意義。

每個人都需下筆書寫,無法只靠參考書來說故事。普萊斯牧師以生硬的本地話對剛果人宣稱「塔塔‧耶穌是班加拉」,意為「耶穌是『珍貴之物』」;卻因失準的發音,被當地人聽成是「耶穌是『毒木』」。他剛愎自用,一意孤行,把聖經當成了參考書,只會照本宣科,裡面缺少了真光,無法透出重生的光彩。難怪最終妻女看待他與他的信仰,也如一本破舊過時的二手書,毅然棄之不顧。

時尚雜誌、百科全書、教戰守則與辭典,哪怕是面對一本聖經,缺少屬靈的閱讀力,無法抓住生命的主題,珍貴的「班加拉」也會被解讀為傷人的毒木。我告訴自己,無論身處哪一個人生階段,都必須不斷重回真理遇見造我的主。唯有在書寫的過程,時時對焦,確定生命的座標,才能替「身為女人」做出定位,我的故事也才有主題和意義。

(本文由創世紀文字培訓書苑提供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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