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特約編譯陳貞元／報導】在2020年6月，有一座教堂在莫斯科郊外舉行祝聖儀式，這座教堂的建造是為紀念基督的復活和衛國戰爭（指蘇聯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東線戰爭）勝利75週年，以及激發俄羅斯人的愛國情懷、為二戰時戰勝納粹而驕傲。但在2022年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之後，這座大教堂被視為俄羅斯軍國主義的象徵，而蒙上了陰影。
一位到訪此地的二戰俄軍遺族認為，傳承歷史記憶是很重要，但想到其他在戰爭中失去兒子的母親，她只希望眼前的戰爭趕快結束，也希望戰爭不要再發生了。
這座卡其綠的建築，第一眼看到的人並不會認為它是座教堂。它在冬天看起來非常陰森，坐落在距離莫斯科不遠處的森林中。但是金色的屋頂為它驗明正身：這是一座俄羅斯東正教的教堂，但它的名稱卻帶有軍系色彩──俄羅斯武裝部隊大教堂（The Main Cathedral of the Russian Armed Forces），也稱為耶穌基督復活大教堂（Cathedral of the Resurrection of Christ）。
教堂建築群的面積為11,000平方公尺，內部最多可容納6,000人。它於2020年5月9日（即勝利日）竣工，6月14日舉行祝聖儀式，6月22日德國入侵蘇聯紀念日時，由俄羅斯東正教會議（the Russian Orthodox Synod）新成立的武裝部隊聯絡部負責人Oleg Ovcharov神父主持開幕，俄羅斯總統普丁（Vladimir Putin）、國防部長紹伊古（Sergei Shoigu）和莫斯科及全俄羅斯牧首基里爾（Patriarch Kirill）均出席。
這座教堂的建造，花費超過了60億盧布（約25.4億新台幣），當中約一半來自人民奉獻，另外一半則由莫斯科市議會和當地政府出資。
一位身著軍裝的遊客自我介紹，他叫彼得（Pyotr）。他說：「這座教堂有點太灰暗了。傳統上的東正教教堂是白色搭配其他明亮的顏色，不會有深色的教堂。」
他的朋友迪米崔（Dimitri）則說夜晚看起來不太一樣：「我有次晚上開車經過它，如果有打光的話，它看起來很美，光線會讓它看起來金碧輝煌。」彼得也說：「我來這裡並不只是因為東正教信仰，也是為了建築，它的確很美。」
二戰俄軍遺族盼烏俄戰爭止息
如同這座卡其綠教堂，莫斯科的天氣也經常是同樣的灰暗色調。但是綿綿細雨並無法阻止遊客不遠千里而來。例如從聖彼得堡遠道而來的瑪格麗特（Margarita）。這位50多歲的女士說，她和丈夫維克多（Viktor）的祖父都在二戰的俄羅斯「衛國戰爭」中捐軀。他們夫婦倆將兩位祖父的遺像掛在教堂長1, 418公尺的紀念之路上。這條路的規畫是只要戰爭多持續一天，路就多增加一公尺，最後這場戰爭導致數百萬俄羅斯人喪命。
瑪格麗特說：「我們認為傳承戰爭的記憶是很重要的。我們的孩子還沒有來過這裡，但我希望他們以後能來，而我也希望戰爭不要再發生了。」
至於此刻的烏俄戰爭更觸動了她的心，她說：「身為兩個孩子的母親，我只會想到其他在戰爭中失去兒子的母親，我只希望戰爭趕快結束。」
各處學校課程納入教堂參訪行程
儘管下著雨，仍有百餘台汽車停在偌大的停車場裡。廣闊的停車空間能夠表明，這是許多俄羅斯人都會來造訪的地方。警衛們身穿迷彩服，引導著遊客進入。入口處也停著滿載學生的巴士，執政當局刻意安排各處學校的課程，都要納入參訪教堂的行程。
教堂建築每個部分都有代表意義
在這座向俄軍致敬的聖殿中，出現了現代俄羅斯身分認同的兩個重要部分：一部分是俄羅斯東正教，代表家庭、忠誠和信仰等傳統價值觀；另一部分則是宣揚俄羅斯在衛國戰爭中的偉大勝利，目的是要激發俄國人民的愛國主義。
此外，這座教堂內某些部分的尺寸都有其象徵意義。例如：鐘塔高度為75公尺，而2020年正是衛國戰爭擊敗德軍的75週年。主穹頂的圓鼓直徑為19.45公尺，象徵衛國戰爭結束的年份——1945年。小穹頂的高度為14.18公尺，象徵納粹德國與蘇聯的公開衝突持續了1, 418個晝夜。
教堂最高的屋頂則為96公尺高，象徵第一位受洗的俄羅斯君主弗拉基米爾一世（Vladimir I）出生的西元960年。就連朝聖者、神職人員和訪客所走的金屬地板，都是由二戰納粹繳交的武器和坦克熔化後鑄造而成。而在其上行走意謂「對法西斯敵人予以痛擊」。但是如今普丁也將俄烏戰爭比喻為當年反納粹、反法西斯的戰爭。《BBC》報導，普丁自認入侵烏克蘭，是對抗基輔當局的民族主義與納粹，普丁也在紀念史達林格勒戰役勝利80年活動時，曾重複了這種論調。
也因此，這樣的一座教堂如今看來不再是純粹的宗教建築，反而加添了許多當權者所要灌輸給民眾的強烈意志。
教堂牆上的鑲嵌畫刻劃著全副武裝的蘇聯紅軍士兵，配著耶穌的話語：「收刀入鞘吧！凡動刀的，必死在刀下。」（馬太福音二十六章52節）這些經文，原是指陳戰爭的殘酷現實， 呼籲和平、放下屠刀，並有對陰謀野心家的警告。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，這句經文顯得有些諷刺。
再往前，還有更多蘇聯軍人的鑲嵌畫，上面並列出俄羅斯軍隊打過的勝仗。最後一場打贏的戰役，記錄的是「克里米亞（Crimea）的統一」，後面仍有留白處，留給未來的「勝利」。
普丁畫像因輿論強烈抨擊而撤下
這種荒謬並陳的信念，使俄羅斯愛國主義和東正教信仰給予外界負面觀感。鐵鎚鐮刀紅旗會讓人想起共產政權時代，但俄羅斯東正教信仰本身，其實也曾遭遇強烈的迫害。
大教堂拱頂上的彩色玻璃鑲嵌畫，以各種紅軍勛章為特色，並飾以代表其階級的緞帶。俄羅斯名將如涅夫斯基（Alexander Nevsky）和頓斯科伊（Dmitriy Donskoy）等人的勝利，以及1945年柏林圍牆的倒塌，也都被紀念。奇怪的是，在這座信仰殿堂的彩色玻璃窗上，竟然也繪製了象徵「惡魔」的五角星符號。
這座東正教大教堂展示的是俄羅斯歷史上的痛苦掙扎，原意應是提醒人民，這個國家並不想遺忘它所付出的慘痛代價。
然而在俄軍的主殿堂開放之前，原先宣布將會有一幅鑲嵌畫，是紀念「克里米亞與俄羅斯的統一」，當中也有普丁總統和國防部長紹伊古，以及人們舉著俄羅斯國旗，和一張寫著「克里米亞是我們的」標語。但隨著受到輿論的強烈抨擊，教會最後決定將其撤下；就連史達林（Joseph Stalin）的畫像也不得不撤下。
教堂周圍還原二戰戰場風貌
這座教堂坐落在莫斯科州（Moscow Oblast）奥丁索夫斯基區（Odintsovsky District），一座名為「愛國者公園」（Patriot Park）的大型公園內，其中還有數間博物館。2022年並有一座巨大的凱旋門落成，坐落在公園入口處。而公園內的一處空地，則還原了二戰戰場的樣貌；裡面佈滿了戰壕、德軍坦克殘骸和燒毀的樹木，以及一塊用德語寫著「上帝與我們同在」的標語。再往前就可看到栩栩如生的蘇聯軍人蠟像，做出發射火炮的動作。
穿過偌大的廣場，來到凱旋門和教堂中間，每隔20公尺立著一根燈柱，上頭的喇叭播放著東正教聖歌。兩名士兵走過廣場，帶著從教堂中取來的「聖水」瓶。廣場上也有著許多間餐館，販賣沙威瑪、俄國餃子和真正的俄軍粥品，旁邊還擺著一門軍綠色的火炮。
整個地方的設計，目的是引發遊客的愛國情懷：熱愛這片土地、為戰勝納粹而驕傲，以及對東正教的虔誠信仰。但是如今，俄羅斯在相隔超過半世紀後，卻主動發動對烏克蘭的「特殊軍事行動」，教堂中耶穌的警語，似乎更值得遊客反思。
俄羅斯武裝部隊大教堂導覽
20200614祝聖儀式
20200622開幕儀式 普丁、紹伊古和基里爾均出席
俄羅斯武裝部隊大教堂導覽
俄羅斯武裝部隊大教堂導覽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