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柴邕

大學時代，有幾次從中壢騎車上北部橫貫公路，翻山越嶺騎向宜蘭，過了最高點，就是數十公里長的「九彎十八拐」下坡路段；在沒有導航的年代，騎士完全不知何時會結束這段路程。當終於騎到平地，豁然開朗的蘭陽溪河川地映入眼簾，讓我忘了剛才好幾小時的山路艱辛！

這是孕育蘭陽平原的生命之河，即使初見它時正逢枯水期，奔流的溪水夾雜石頭滾動的聲音，還是讓人感到一股力量與氣勢。當時只是納悶，河川腹地如此寬闊，流經河面為何狹窄的不成比例？直到1992年的一次颱風，蘭陽溪暴漲，我才知道這麼寬的河川地，此時全部成為水道，大水還漫過堤防、淹入了附近的村落和校舍。

蘭陽溪承載著來自雪山與中央山脈一大片高山所流下的水，平常細水長流，暴雨時溪水如萬馬奔騰，難怪河川地如此寬廣，原來這都是它的行水區。能屈能伸的蘭陽溪，千萬年來就這樣在蘭陽平原活動著。

孕育山林平原的生命之河
蘭陽溪沿岸，有許多泰雅族部落在河谷旁生活了數百年，他們的祖先知道怎麼與蘭陽溪共存。多數的泰雅族人會訴說祖先來自南投的賓斯布干（仁愛鄉發祥村），沿著中央與雪山山脈向北拓展，整個北台灣都有泰雅族人的蹤跡。

他們所居住的區域大部份是高山，好幾個泰雅部落位於海拔一千公尺以上，寒流來襲時，村子會被白雪覆蓋。去年發行也得獎無數的電影《哈勇家》，就是在蘭陽溪上游最高的部落比雅楠（大同鄉南山村）拍攝，片中下雪的畫面讓觀眾印象深刻，很多人還以為這是電影特效製作出來的場景！

路過比雅楠部落好幾次，每次途經往往是雲霧繚繞。這條道路是台7甲線，從宜蘭一路爬升到梨山，到比雅楠部落就超過海拔一千公尺，氣候與山下已是兩個不同的世界。

公路旅行造訪雲端教堂
今年盛夏，我再度出發前往比雅楠，希望這次能好好在村子裡漫步。沿途正是泰雅族祖先向北拓展的路線，多數部落雖然位於蘭陽溪畔，但是都在離河岸還有一小段距離的坡地上。雖然取水要多花時間，但這些位置有戰略上的考量，族人也很清楚賴以為生的蘭陽溪，兇猛起來的威力是相當驚人的。

經過棲蘭，道路開始蜿蜒爬升，氣溫也明顯下降。蘭陽溪旁農作物從整片的西瓜田，開始變成高麗菜田，這裡出產的高山高麗菜具有清脆香甜的口感，是相當受歡迎的。

整條公路除了留茂安與四季是人口集中的部落，沿途少有民房。中午時刻抵達了比雅楠（南山）部落。這裡是梨山與宜蘭的中間點，也是這段道路店家最多之處，包括加油站、便利商店及幾家餐廳，大小車輛多會在此休息。

比雅楠依然以雲霧迎接著我，同時還夾雜著大雨澆灌。這場雨下得很久，索性撐起傘來逛部落，雨中走在高山部落中，也算是一種浪漫。

耶穌登山變相令人謙卑
部落最大建物是台7甲線公路旁的長老教會，大門面向村子裡的小巷子。主禮拜堂是兩層樓水泥建築，三樓加蓋鐵皮；旁邊是舊禮拜堂，平常作為部落文化健康站，提供各樣活動讓長輩們參加。舊禮拜堂為現存極為少數的石頭堆砌教堂，是早年部落信徒下到蘭陽溪搬運大石頭上來，作為教堂牆面的主要建材。

比雅楠算是大型部落，村子的巷子長長的，走著就遇到了神召會教堂；神召會曾經在泰雅族許多村子設立教會，培育不少優秀的牧者與信徒。爬坡到了巷子盡頭，是天主堂所在之處。天主堂居高面向整個村子，十字架下的耶穌張開雙臂，迎接所有的人們。

不斷有雲霧飄來，想到聖經有一幕耶穌在山上改變形像的場景，耶穌的門徒看到了，卻是害怕，或在錯愕中不知所云。我們常會覺得這些門徒真是無知，不過反省自身生命過程，是否都能看得清、想得透，說得出合宜的話？面對上帝、面對大自然、面對眾人，豈不該更謙卑？

雖然天候不佳，但很感恩能再度在雲霧中親近比雅楠，並在村子裡買了便宜又甜美的高麗菜，帶回家當做此行禮物。在這樣的山上與氣候，心靈上的收穫更是充足。愉快地開車下山，雖然有雲霧，依然很清楚我的方向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