撰文：Cherry／攝影：Stephen Woo 胡斯翰

工整的骨位沿着身體的曲線蜿蜒而去，一位造詣極深的裁縫師傅，能夠按著客人身材的優缺點，縫製一襲勾勒出最曼妙線條的上乘旗袍。

從量身、裁剪到縫紉，如何運尺、如何走線，宋文震師傅早已駕輕就熟，猶如上帝深明每個人的特質，再運用祂的巧思妙手為我們鋪排最適切的人生。

從殿堂級的裁縫師傅到卑微的改衣師傅，然後再翻身，宋師傅打著獅子山下的精神，咬緊牙關過了一關又一關；關是難過，但他順服於上帝的引領，因為經祂剪裁的生命，必然美麗精彩。

傳奇裁縫店造就好手藝
上世紀二○到八○年代的香港，曾有一幢傳奇的淺水灣酒店；在傳奇的淺水灣酒店裡，有一間傳奇的裁縫店「淺水灣裁縫鋪」，客人全是達官貴人；這間裁縫店和位於淺水灣海灘旁的工場，就是宋師傅長大和年輕時工作的地方。

宋師傅繼承祖業，祖父和父親在上海皆為製造高檔服裝的裁縫師傅，他是第三代的「宋師傅」，父親後來去香港發展生意。「我小時候不是讀書材料，本來想當差但家人反對，所以14歲那年跟爸爸學師，有一門手藝。」他回憶道。

雖然宋師傅自謙無心向學，但他不止用心學習講求精細的手工洋服程序，更為應付外國顧客而學習英文，22歲正式接手裁縫店的生意。

淺水灣浪漫的氛圍，令它成為張愛玲筆下《傾城之戀》白流蘇與范柳原邂逅的地方；宋師傅也在這裡邂逅他生活與工作上的最佳拍檔──妻子戚佩芳師傅。「是她自己『送上門』的！」寡言但風趣的宋師傅開玩笑說。

早已聽慣丈夫「冷笑話」的宋戚佩芳則逕自解釋道：「我哥跟宋師傅的姊夫曾經是同事，哥哥說帶我去淺水灣游泳，怎料原來是帶我去裁縫工場，裡面全是男孩子！就這樣我們相識了，於是他說是我『送上門』的。」

2024年是宋氏夫婦的金婚紀念，兩人相濡以沫50年仍是一對恩愛的活寶，真是羨煞旁人。宋戚佩芳曾任車衣女工，婚後又獲家姑傳授花紐的結法，自此夫婦倆在公在私皆合作無間。「我們好像一雙筷子，事業、家庭、湊孫、教會事奉都一起參與，缺一個也不行。」她形容說。

自從成衣成為服裝主流後，相對索價高、製作時間長的訂製衣服日漸式微，裁縫漸成夕陽行業，香港回歸後更見慘淡；加上顧及兩個兒子要升讀大學，宋師傅一家遂決定移民到多倫多。

「雖然我妹妹在多倫多，但我很捨不得離開香港，教會是其中一個主要原因。」宋戚佩芳分享說。她在1993年決志信耶穌，兩年後受洗。「我信主後非常喜歡教會的氣氛和信仰生活，因此移民之後立刻找教會，以求盡快投入教會生活。」

醉心工作的宋師傅，以前不願投放太多時間在教會生活上，通常載妻子到達教會後便揚長去工作，偶爾才留下來聽道。「話雖如此，我當時已有感動在佈道會決志，但不好意思舉手。散會後跟傳道人飲茶，他知道後帶我決志。」可惜當時宋師傅移民在即，未能在教會建立穩紮的屬靈生命。

敗不氣餒  靠主重建事業
人生總是有得有失，得未必好，失也未必壞，重點在於最後結果──當走到生命的終局，會否在天上與主同活。因此保羅勸勉門徒說：「你們要思念上面的事，不要思念地上的事，因為你們已經死了，你們的生命與基督一同藏在上帝裏面。」（歌羅西書三章2-3節）

得失虛幻的本質，在宋氏夫婦移民後有深刻體會。從前宋師傅為淺水灣裁縫鋪的上流客人製衣，揮灑剪刀之處全是上乘的布料；移民後卻要一切由零開始，宋師傅為了生計，逐家洗衣店叩門詢問有否客人需要改衣服，宋戚佩芳則出外打工。

憶及那段有志難伸的日子時，宋師傅說得平靜淡然。「我上午開車到那些洗衣店取衣服回家修改，傍晚改好送回。我跟洗衣店五五分賬，按每件衣服計算大約拿到2.5元。」

即使要將精湛的手藝花在便宜的成衣上來賺取微薄的收入，宋氏夫婦並未感憤怒和氣餒，靜待發揮的機會降臨。如同箴言所說：「你要專心仰賴耶和華，不可倚靠自己的聰明，在你一切所行的事上都要認定祂，祂必指引你的路。」

上帝親手開路，帶領兩人遇上一個又一個賞識他們才華的人。「我看到有服裝店招聘裁縫助理便聯絡碰碰機會，怎料老闆知道我的背景後叫我帶宋師傅一起上工，其實她是看中我先生，不是我！原來她想找人接手她的樓上服裝店。」宋戚佩芳微笑說。

夫婦倆二話不說答應，在上帝的奇妙引領下，他們順手撿來一盤現成的生意，雖然店鋪冷冷清清，卻是他們重操故業的第一步。

宋師傅見鄰近裁縫店的生意絡繹不絕，主動登門提出幫忙。「那間店每年贊助華裔小姐的旗袍，在多倫多有名得很。有一段日子老闆讓我幫她造衫，甚至我關上自己店的門，只做她的生意。我們搬舖幾次，終於搬到可以『上居下舖』的店子，打正旗號以『淺水灣裁縫鋪』營業，延續香港老店的名字。」

淺水灣裁縫鋪開張後，上帝再送上一個長期大客作為「賀禮」。「他是經營高級西裝店的義大利人，碰巧住在我們店附近。他的改衣師傅請了假，問我們能否頂替。」結果宋師傅的手藝至今仍深獲義大利老闆信任，十多年來把一套套價值不菲的名牌西裝交由宋師傅操刀，叫宋氏夫婦感恩不已。

拉著牛走信仰路
宋師傅夫婦牽手同步走過人生許多風雨，然而在信仰的道路上，初時二人的步伐並不一致，宋太為此吃了不少苦頭。她笑說：「宋師傅屬牛，我們家裏有一件石造的牛形藝術品，我就好像拉著一頭石牛走信仰路！」

宋戚佩芳比先生早幾年信主，她信主後一年內讀完整本《聖經》，更熱心在教會認識真理。她分享說：「我從小追求美善，對許多痛苦的家庭關係感到不解，直至得聞福音才知人的罪導致世界失去美善。原來真正的美善源自上帝，祂的大能使人的生命有超強的能力去應付人生的壓力和苦難，於是我不斷追尋祂。」

宋戚佩芳渴慕真理，報讀神學院課程以彌補童年因家境太窮而讀書少的遺憾，又向輔導醫生學習關顧技巧。

另一邊廂，宋師傅信主後屬靈生命成長遇上阻滯，甚至叫他一度想離開教會。「當時我在教會的粵語堂上浸禮班，我不是讀書人，接連兩次考試都『肥佬』（失敗），本來想心灰意冷離開。當時國語堂剛興起，我便試試在國語堂聚會。」

後來宋師傅在國語堂受浸，更加入敬拜隊。宋師傅笑指自己唱混在高低音之間的「混音」，但事實上他甚具聲樂天分，獲得在大學主修音樂的詩班組長賞識。「詩班組長不只音樂造詣高深，亦非常敬虔愛主，不單透過敬拜帶組員認識真理，更會邀請組員查經。宋師傅在敬拜隊服事十年，其中得著媲美上主日學，信仰深深地紮根！」宋戚佩芳感恩地說。

隨著越來越多屬靈導師出現，宋師傅的屬靈生命突飛猛進，不愛讀書的他自發上主日學課程，又熱心事奉投入教會生活，夫婦倆終於得以並肩同行屬天路。

宋戚佩芳昔日「拉牛走路」的日子縱然處處淚痕，但淚光閃耀出上帝的恩典。「那時我們夫妻的關係越拉越遠，我不解為什麼我能夠傳福音帶人信主，丈夫卻仍然不信。我甚至給他壓力。有一次靈修時聖靈提醒我應該放手，讓他自己跟上帝建立關係，況且我也可以放慢自己的腳步，拉近彼此的差距。」現在兩人總算苦盡甘來，無論工作和湊孫再忙，也「拍住上」同心事奉上帝。

提升層次 全因「有心」
華麗典雅的旗袍就算再美也敵不過時代洪流，現今世代穿旗袍的女士越來越少。宋師傅大半生獻身裁縫業：至今還未打算退休。「是人們不讓我退休！」他笑道。

「我沒有刻意找生意了，把每一件旗袍當成藝術品慢慢製作，客人開心我們便心滿意足，下一代是否傳承也沒所謂。」宋氏夫婦的兩個兒子無意投身裁縫行業，偶有人上門求教，他們也樂意傾囊相授。

聖經說：「你要保守你心，勝過保守一切，因為一生的果效是由心發出。」手工服裝極為講求手藝和耐性，唯有用心去做才能造出優秀的作品。「我們的專業不止於造起一件衣服，還要達到更高層次──和客人心靈交流。

造旗袍的程序從一開始是先了解客人穿訂製禮服出席什麼場合，再按對方的談吐和氣質選擇配合的花樣布料。」宋戚佩芳分享說。全因用心，繁複的程序也變為享受；也因為上帝賜下平靜安穩的心，到了不得不放下剪刀的日子降臨，夫婦倆也會笑迎變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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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港裁縫享譽國際
香港的裁縫水準之高蜚聲國際，連前美國總統喬治布希和比爾柯林頓、英國查爾斯國王、天王巨星米高積遜（麥可傑克森）也曾到香港訂製西裝。

香港裁縫行業的興起可追溯1920時代的上海，國共內戰後，大批師傅帶著精湛的手藝避亂到香港謀生，造就繁盛的裁縫行業。裁縫在七、八十年代開始式微成為夕陽行業，現在裁縫店的客人通常為遊客或將出席隆重場合的人士。

（轉載自香港影音使團《天使心》雜誌北美版九月號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