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-04-06 好牧人

王者的審判──耶穌最後之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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〈彼拉多審基督〉,蒙卡奇·米哈伊,1881

◎楚雲(牧師)

看哪,我也曾將你們告他的事,在你們面前審問他,並沒有查出他什麼罪來。」(路加福音二十三章14節)

因受欺壓和審判,他被奪去。」(以賽亞書 五十三章8節)

和平君王騎驢入耶城
從橄欖山的伯法其出來,前後迴盪著聲不絕耳的群眾呼喊:「和散那!」。這陣仗是為君王而有,但聲調聽來卻像是求救的訊息,有一種近乎揭竿起義的喧騰激情。在羅馬駐軍環伺的處境下,這種喊聲就潛伏著煽動造反的敏感氛圍。

騎在驢駒上的耶穌,臉上表情是平靜的,既不激動,也不漠然。他知道門徒們是興奮的,正如先前五千人在目擊五餅二魚的神蹟後,禁不住強逼耶穌作王,門徒們喜出望外,但耶穌迴避了。

一時的熱烈,並不能支撐迎向風暴的能耐。眼前的眾人能和耶穌走到十架底下的,將屈指可數,寥若無幾。

耶穌真正的安慰是當晚在痲瘋被治癒的西門家裡,見到特地前來的馬利亞獻上香膏澆抹他,那舉動甚至招致門徒非議,視為徒然浪費。其實馬利亞已經預感耶穌即將受難犧牲,所以不惜將婚嫁所需的昂貴香膏轉為耶穌安葬之用。這份極珍貴的獻禮表明了愛的心,表達那以耶穌為無上價值的敬重。

猶大出賣的行動,已在悄悄進行。時間、地點、酬償都和祭司長商定,一切順利成交。

祭司長對耶穌的聲名早就倍感威脅,加上耶穌曾直接強力攔阻官商勾結在聖殿中的買賣,此舉對淪為貪腐集團的祭司長們,心中更是忌恨不已。而猶大親自上門出賣耶穌謀利,雙方當然是一拍即合。

猶太潛回耶穌和門徒最後晚餐的樓房。席間,他感覺自己的行徑已被拉比耶穌識破,就藉口離開。他硬了心,拒絕耶穌留給他最後回頭的機會,一切按計畫進行一場有明確對象、有組織的奪命行動。他趁著夜色,路上人少不易招惹注意的時刻調集人馬。逮捕一個人其實頂多四、五個人就成,但這一天猶大領頭帶了幾百人,包括差役和兵士,刀棒俱全,準備滴水不漏的圈住圍捕現場,毫無脫逃可能。

客西馬尼園的背叛與逮捕
逾越節晚餐在詩歌聲中結束了。走到戶外,在一片明亮的月色下,輕聲細語的交談,隱隱約約起落在汲淪溪谷內。耶穌似乎還有未盡的話,他知道今夜以後,就再也不會複製相同的語境和心情,此刻彌足珍貴。

使徒約翰在心裡存記了當晚耶穌的臨別贈言。那些話與其說是愛的誡命,更好說是愛的宣言。他知道在迫近的風暴中,這小群將瞬間崩解,唯一讓他們重新聚合的力量,必然是愛的復活。

我愛你們,正如父愛我一樣;你們要常在我的愛裡。」(約翰福音十五章9節)

〈基督被捕〉,馬蒂亞斯·斯托姆,1649

到了熟悉的橄欖山下,這片被稱為「客西馬尼」的園林,耶穌和門徒不只一次來過,以往每次相處常是令人回味的歡聚。今夜似乎喜悅不再,林蔭深處多了一份陰鬱和寒意。

耶穌在一塊大磐石上祈禱了三次,不勝疲累的門徒早已睡意深濃。

猶大出現了。眼神閃爍,似乎帶著不安尋找獵物。

鎖定耶穌,捉捕開始了。按律法,節期不可有逮捕行為。這顯然是非法的逮捕。耶穌沒有抗拒,只說了句:「你們若是找我,就讓這些人去吧!」跟隨者的安危是耶穌在險境中唯一的牽掛。雖然他可以祈求天父,差派千百天使即時救援。

猶太公會預謀非法審判
耶穌被綑綁之後,立即被帶往聖殿山西側上城的一座華宅,這是猶太宗教集團大老亞那的居所。夜氣寒涼,一輪冷月拂照著整個庭院,拘捕耶穌的差役圍著烤火取暖,曾因漁獲買賣而熟識大祭司家族的約翰,已透過關說悄悄帶著彼得進入院子閃躲旁觀,他們的神情極度不安,引人側目。

今夜要在這裡的內廳開審,照說夜間是不可進行審訊的,審訊地點也不允許設在七十議會以外的處所,顯然這是有預謀的非法審判。

大祭司就著耶穌平日聚眾說教,有煽動謀反之嫌,企圖羅織罪名。耶穌表明自己一向公開講論,也從未有惑眾的違法言談,一切自有聽者作證。

不料,在旁的差役出其不意的甩了耶穌巴掌,且粗聲責罵。亞那見無法逼出罪狀,只好把耶穌轉移到女婿,現任祭司長該亞法那裡。

忽然,傳來雞鳴的聲音。庭院內起了騷動,彼得被人質疑是耶穌一夥的,但他再三極力否認,直到雞第二次啼叫劃破夜空的寂靜,彼得聽來格外刺耳和驚心,他起身衝向門外,不經意看見內廳轉身望向他的主,目光相接的瞬間,彼得崩潰了。

來到該亞法跟前,眾人胡亂的配合揑造罪證,只是東一句西一句,怎麼說都跟實情兜不攏。耶穌一言不發,他並非默認那些指控,只是沉默的順應他早已預知的虛謊詆毀,如羊羔任受宰割,這是黑暗掌權的時刻。

「你是彌賽亞嗎?」該亞法的惡意質問,充滿挑釁意味。

耶穌抬起頭說了一句:「你說的是。」

像是激動的發了瘋似的,該亞法作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動作,他當眾撕裂衣裳,這明明是律法禁止大祭司的作為。這舉動也同時撕下了他的偽善,帶著猙獰的表情,該亞法怒不可遏的說:「我們還用得著證人嗎?」

他等到了眾人狠毒的回應:「他該死!」有人朝著耶穌吐唾沫。

經過夜裡無眠的漫長審訊,耶穌從地牢裡被押解出來。猶太公會一清早將耶穌如死囚般送往羅馬總督的衙門。一個按部就班的謀殺案,往著死亡的方向迅速推送。

〈耶穌在大祭司亞那面前被擊打〉,馬德拉左(José de Madrazo),1803

羅馬總督洗手表明無辜
「誘惑國民、禁止納稅給凱撒、自稱彌賽亞、自稱為王」,這四項猶太人提出的罪名,總督彼拉多只對最後一項政治性指控有興趣,若真屬實,茲事體大,就羅馬法律他不能不過問。

彼拉多對轟動猶太人京城的耶穌,早有所聞,但也只認為是一名熱心的猶太教師,不是什麼激情的暴力革命份子,不足介意。而今面對來勢洶洶的指控者,彼拉多也頂多假意敷衍一番。

為了有所交代,他倒是對站在眼前的耶穌認真的問了一句:「你是王嗎?」耶穌毫不迴避的回應:「我為此而生,特為給真理作見證!」「我的國不屬這世界!」回答得令一個政客吃驚,但又覺得事關宗教理念,於政治無涉,既然沒甚麼政權威脅性,大可寬心以待。

彼拉多明白告訴猶太人,自己查不出罪證。豈知不但沒有平息了事,反而激起眾怒,指控的聲浪更大了。彼拉多不得已只好推託給希律王另審。耶穌的沉默,使希律王也不知所措。事態發展的主軸又回到彼拉多這裡。

無奈之下,彼拉多心生一計,按逾越節的往例,可以釋放一名囚犯。當日有位全名叫巴拉巴耶穌的人,是個作亂的政治要犯。為示公平,彼拉多讓眾人二選一,可以要求釋放其中一人。這真是奇特的選擇,「巴拉巴耶穌」對上了「拿撒勒人耶穌」。結果出乎彼拉多意料之外,眾人在大祭司操控唆使下棄絕了拿撒勒的耶穌。

彼拉多三次言明耶穌無罪,卻抵不過現場失控的狂亂叫囂:「釘他十字架!」一再重覆的呼號如暴風雨般撲天蓋地撲向耶穌一人,似乎整個世界都容他不下了。

彼拉多做了一生最可恥的妥協,他背著良心洗了洗手,是讓步,也是卸責。他已無法理性直面群眾的盲目鼓動,也難以掩熄急欲逃避的衝動。羅馬引以自豪的法律,帝國傲視天下的雄辯術,此時在一個執政代表者身上顯得極其蒼白。

當良心麻木,就是把自己交給邪惡的時候了。當暴亂的波浪崛起,彼拉多不過是個飄盪的傀儡,他上下浮沉,隨後淹沒。

毫無緣由的,耶穌承受了如同利爪刮身的鞭打,染紅的身軀承載著撕心裂肺的疼痛。

他沒有慘叫,也沒有嚎哭,那是痛到極限的壓制。他的眼流和呼求留在了客西馬尼園,並且是為別人,不是為自己。

〈耶穌被釘十字架〉,提也波洛(Giovanni Battista Tiepolo),1745–50

基督死而復活成為公義審判者
交由兵士鞭笞後,耶穌被帶到舖華石處,頭戴荊冠,身穿紫袍,一副虛擬的王者裝扮,沒有王者的陣仗,只環繞著一群如狼的士兵和虎視眈眈的人群。領頭的祭司長似乎很滿意眼前血腥的畫面,只差最後一步了。「釘他十字架!」從地獄火焰發出的吼叫,在祭司長的口中再次率先爆發。

彼拉多潛伏的良心,忽然被牽動了一下。「你不說話嗎?我有權釋放你或把你釘十字架!」彼拉多當天是審判官的位分,握有生死決定權。耶穌不為所動,他知道權柄的來源在至高之處。有一天,審判的位置將會對調,通過死亡和復活,他將成為公義的審判者,判定萬有。此刻還要忍耐,為天下人忍耐到底。

站在鋪華石的審判處,耶穌沒有辯護者,這有違常情的處理,但這本就是一場非法的審判。讓無罪的被告,身著王的衣裳,孤身一人,無聲的立在敵意環伺的處境裡,這大概是宇宙最孤獨的王者了。

到了髑髏地,耶穌的十字架上頭安置一個牌子寫著:「猶太人的王,拿撒勒人耶穌。」這是地獄給的罪狀,卻是天國裡極榮耀的名號。在永恆裡,他將是真正的王者,並且不再孤獨。

今日人們完全明白耶穌升天之前對門徒的託付:「但聖靈降臨在你們身上,你們就必得著能力,並要在耶路撒冷、猶太全地,和撒馬利亞,直到地極,作我的見證。」(使徒行傳一章8節)原來,當日彼拉多法庭中被告辯護人的空位,是留給歷世歷代聖徒為耶穌作證,兩千年來有億萬證人逐一列席,見證耶穌無罪,他來只為人捨命。蒙恩的罪人全數歡然就位,宇宙之中滿了阿們。

我觀看,見天開了。有一匹白馬,騎在馬上的稱為誠信真實,他審判,爭戰,都按著公義。……在他衣服和大腿上有名寫著說:「『萬王之王,萬主之主。』
 (啟示錄十九章11、16節)

〈基督復活〉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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