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3-01-20 天路客

潤物細無聲的愛──電影《愛.子》觀後

檢舉
徐硯美 徐硯美 追蹤
能再次與父親一起生活,讓尼可拉斯感到開心。(劇照提供:索尼影業)

◎徐硯美

唐代的杜甫有一首詩作名為〈春夜喜雨〉,裡面有一句名句「潤物細無聲」,講述的是春雨落在萬物之上,滋養潤澤使其成長,但又是以綿綿靜謐的狀態進行著,作為一個比喻,它常常被用來代表著愛應該要有的本質之一。

現代人經常把「證明」、「實踐」放在心上,加上各種社群媒體出現後,過往只有在實體才會有的社交活動,變得無時無刻都在進行,每個人在同一時間都具有很多的帳號,也就代表著在不同社群平台,一個人都可以有很多的身分。

愛是如常無須證明

而每一個身分,又會再多出許多共同的興趣圈、社團,更精確地說,就是一個又一個的「同溫層」。這讓我們一直看著別人把自己的想法、看法、生活等資訊放到社群媒體上,然後,在其中的我們也養成了模仿他人這樣做,漸漸地,我們變得無時無刻想讓人知道,我們在做什麼,我們怎麼想,我們正在過一個怎麼樣的生活。

可是逐漸地,這樣的模式會反過來控制我們的人生,因為當關注的眼光越多,那些「點讚」,那些「認可」,就會從不必要變成一種必要,然後,我們將無時無刻活在需要「證明」自己是有價值的,「證明」自己是有想法的,哪怕再怎麼「與眾不同」,只要回到使用這些社群媒體的框架下,那種尋求認可的心理,就都是相同的。

最後,這個模式也會影響我們的人際關係,現代人常常需要「晒」自己對他人的愛,但是,我們知道這種「晒」最深刻的影響是什麼嗎?就是我們開始忽視愛不是永遠都光鮮亮麗;愛的過程,不是每一刻都那麼引起他人的興趣;甚至,愛的存在,其實很弔詭的就是要進入到那些最不堪、最艱辛甚至最不忍卒睹的處境之中。

但是,在這個模式裡,一旦我們發現這些不能「晒」的情況發生時,我們的愛,也將帶來挫折感。也就是說,它加深了我們的無能為力感,因為我們越來越難以承認,我們的愛很有限。

原本幸福美滿的彼得一家。(劇照提供:索尼影業)

陷入情緒深淵的兒子

《愛.子》是2023年上映的一部劇情片,由《父親》的導演弗洛里安澤勒執導,故事敘述17歲的青少年尼可拉斯,因為經歷了父親外遇、父母離婚等遭遇,而陷入了深深的憂鬱,難以自拔。然而電影的開始,是尼可拉斯的母親凱特(蘿拉.鄧恩 飾)出現在他父親彼得(休.傑克曼 飾)的家門前,此時的彼得已經與另一位女性貝絲(凡妮莎.寇比 飾)結婚,並且育有一子。

凱特焦急地告訴彼得,兩人的兒子尼可拉斯已經很久都沒有去學校上課了,學校正準備開除他的學籍,起初,彼得還想指責凱特沒有盡到照顧兒子的責任,連完全沒有去學校這麼大件事都沒有發現,可是,隨著凱特敘述整件事情的神情越來越凝重,彼得知道事情沒有他想得這麼簡單。於是,他答應前妻回到家中探望兒子。

彼得與兒子在家中談了一陣子,他感受到兒子因為家中的巨大變異而承受了壓力,但他始終沒有察覺這個壓力已經使得兒子的情緒承受不住,他覺得這是一個過渡階段,所以,在兒子提出要與之同住的時候,他答應了,並且隨即幫他重新找到學校,安排新的生活,彼得覺得剛到他們家的尼可拉斯,並沒有前妻說得這麼糟,一切好像都有了轉機。

企圖把兒子拉出泥淖的父親

然而,隨著日子一天一天過去,彼得忙於工作,家中只剩下他現任的妻子貝絲跟尼可拉斯相處,許多的問題就逐漸浮現。尼可拉斯的情緒陰晴不定,甚至被發現有自殘的傾向,學校也只去了一天之後就再也沒去了,他又回到了街上遊蕩,一切都不是按照彼得想像的那樣好轉。

彼得為尼可拉斯找了心理治療師,可是卻無濟於事,慢慢地,彼得失去了耐性,他感受到失望、沮喪以及無力,但他在職場上是一位成功的法律顧問,甚至將被延攬到華盛頓擔任一位議員的幕僚,他越著急,就越逼迫尼可拉斯,最終,兩個人發生了嚴重的衝突。

這次衝突也讓尼可拉斯的精神狀態被推向更深的深淵之中,他崩潰地說出自己無法面對現實的原因是,他覺得彼得的外遇,將原本他認為幸福的家庭一分為二,而母親在經歷失婚的傷痛後,在他面前咒罵數落著父親;然而在那個時候,他心裡父親的形象都還是一個完美的英雄,這樣分裂的狀態讓他無從選擇,卻又根本無法面對,於是他的世界崩塌了,沮喪、憂鬱、自我價值的否定,無時無刻如同海嘯與風暴從他的心裡席捲而來。而看著兒子說出這一切的彼得,無可反駁,因為一切都是自己的選擇所造成,如今他再也無力去飾演一個「稱職」的父親。

彼得自己也深受父親的傷害。(劇照提供:索尼影業)

不需要所愛的對象完美

在希臘文中有兩個詞彙是關於「愛」的,一個是「Eros」,一個是「Agape」,前者,是出自於人,一種對人性的美與善的欣賞以及追求;後者出自於上帝,是一種源於造物者的無私與包容。有一種解釋是,「Eros」是人在人當中,企圖尋找一種理想的愛;但是「Agape」卻剛好相反,它是造物者從全能降卑,來到有限的世界中尋找人,讓愛臨到他們。

「Eros」的愛之所以有限,是因為它必須先看到美與善,所以不管我們怎麼去想辦法定義美與善,甚至說這個人他現在還不完美,未來將會是完美的,我們依舊困在「現在」,他還不完美」的這個困境之中。

電影中有一段彼得與他久久未見的老父親(安東尼奧.霍普金斯 飾)的對話,證明了為什麼彼得這麼著急要去改變尼可拉斯,因為他的父親就是只看重彼得是不是一個有用的人,甚至,是不是一個成功之人的父親。彼得自己也深深受到他父親的傷害,他嘗試不要把這個傷害延續到尼可拉斯的身上,然而,當尼可拉斯表現得無能為力時,彼得的創傷也隨之啟動,於是這個傷害又再一次發生。

《愛.子》這部電影,並非只是要觀眾去控訴彼得的不忠,與做父親的缺失,而是讓我們看見這個世界急需「Agape」的愛,一種不需要成功去證明的愛,一種不需要所愛的對象完美或有完美的可能才付出的愛,一種只是看見他人需要而不是看見自己榮耀的愛,一種潤物細無聲的愛。

(《愛.子》為保護級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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